杜牧是唐朝大诗人,他一生作诗514首,每首都是精品。估计他自己也没有料到,他传世那么多作品,流行到妇孺皆知的竟然是不加任何修饰的看上去极为普通的《清明》:
清明时节雨纷纷,
路上行人欲断魂。
借问酒家何处有?
牧童遥指杏花村。
全诗自然天成,没有任何刀劈斧凿痕迹,所以受到男女老少的喜爱。他还有一首类似的诗《山行》,不但自然天成,还蕴含着人生哲理:
远上寒山石径斜,
白云深处有人家。
停车坐爱枫林晚,
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两首诗都很精彩,但反映出的心情却是迥然不同的。《清明》第一句,就出现了雨纷纷三个字,已经表现出作者的反感。第二句欲断魂更加强调了作者的厌恶,以至于找酒家饮酒解闷。本来应该是春雨贵似油,作为身处刺史之位的杜牧,在面对春降喜雨时,为什么会欲断魂呢?因为他在独自行路,他回家祭祖后,本来追忆先人就心生悲痛,返任途中又被大雨淋湿了衣服,故心情大坏。如果杜牧不在路上,衣服不被淋湿,作为刺史,一定会为喜降春雨而欢欣。这样的情怀在《山行》中可循踪跡。他上寒山第一个字就是远字,第二句又出现了白云深处,足见上山之不易。但他丝毫不减兴致,坚持攀登斜斜的石径,终于看到白云深处的人家。游玩至临暮,还在欣赏枫林的晚景。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”这样的诗句就是对老年人的勉励。
从杜牧的《清明》一诗中,我们不难发现,同样的事情,不同的境遇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。同样是春雨,在同是唐朝诗人的杜甫眼中就弥足珍贵了。
好雨知时节,
当春乃发生。
随风潜入夜,
润物细无声。
因为下大雨的时候杜牧独行在途中淋湿了衣服,所以才有欲断魂之感。而杜甫安睡草堂,天降春雨,当然会有好雨知时节之誉美之词了。由此我想起了冬天下雪,普降瑞雪时,大多数人都深感欣慰。农谚曰:麦盖三场被,头枕蒸馍睡。大雪消除了旱情,小麦收成有了保证,可谓皆大欢喜。但是,交通行业的人们就日子难过了。高速公路有可能封闭,汽车轮子上要加装防滑链条,铁路上的道岔这时候最要命。我没退休前常常半夜被电话叫醒扫道岔,每个车站都守有扫雪大军。那时候,如果半夜雪停了,能够坐下休息一会儿,就是最大的享受。
大家都深爱的杜牧这首诗,还差点儿要了纪昀的性命。相传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被太后传去写字,这本来是他的强项,但太小心了,神情紧张中竟然在诗句中少写了一个借字。写完之后,太后发现诗中少字,勃然大怒!口出嗔言:纪昀,你写的什么?念给我听!纪昀看到太后嗔怒,急忙看诗。发现少一借字后,急中生智,念道:清明时节雨,纷纷路上行人。欲断魂向酒家:何处有牧童?遥指杏花村。我想,虽然此诗千古流传,人人喜闻乐见,差点儿掉头的纪晓岚从此不会在人前谈论此诗了。
临近清明节,我忽然想起了网上争论不休的问题,由于每个人的经历和感受不同,所持的立场也不同。比如十年浩劫该不该一分为二评价?人民公社该不该取消?包产到户该不该实行?公有制国家该不该有非公有制经济?生育率下降了是不是因为养不起了?……
我受到的启示是,大多数人拥护的才是好的。不能因为杜牧说路上行人欲断魂就反对春天降雨,也不能因为杜牧说停车坐爱枫林晚就说初冬比春天好。结合到十年浩劫究竟好不好?改革开放究竟好不好?不能只听少数人怎么说,更要看多数人怎么说。如果没有当年的改革开放,霸权主义就不会重视我们,我们也不可能会被霸权主义看成最大竞争对手。至于那些十年浩劫的既得利益者和改革开放的失意者,他们不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,他们目光短浅到连霸权主义者都不如,我们没有必要理会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