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楼梦》是我国最伟大、最著名的一部文学作品,稍些认得几个字的便会慕名拜读,以期附雅解得其中味,然而真正能耐心卒读者不过十之一二,余者或不知所云,或嗤之以鼻,以致头昏眼饧,手倦抛书,半途而废。
书是引睡媒
《红楼梦》难看的原因有四。第一,《红楼梦》所记非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等战争理政之类的大事;非《西游记》、《聊斋志异》等传奇玄幻之类的异事;亦非《西厢记》、《金瓶梅》等私盟艳约之类的趣事;不过是一些家庭日常生活起居之类的琐事,世人不爱看。第二,人物众多,事情琐碎,千头万绪,人与人、事与事、人与事的关系错综复杂,绞不清,理还乱,初读者不胜其繁而不胜其烦。第三,诗词曲赋,都是全挂子的武艺,让习惯了白话快餐的今日看官们耗费许多寿命精力仍不甚关心,不堪入目。第四,真真假假,虚虚实实,模模糊糊,吞吞吐吐,让人如坠云雾、晕头转向,即使是专事红学研究的大家巨擘也不能明目,不察其心,况我辈之虫脑鼠目乎?《红楼梦》就是一部天书,超出常人的眼界,跟人们目所能及的不在一个波段,故绝大多数人不忍卒读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读《红楼梦》如文火熬粥、细活煲汤,焦不得,急不得,须耐住性子、沉下心来逐字逐句咀嚼品鉴,五六遍后方能渐渐出味;之后每再读一点,又会有许多新的收获;而且读的次数越多,越不知肉味,越莫名其妙。
慢工出细活
说《红楼梦》美妙,并非每一章、每一回、每一节都那么精彩有趣,就有这么几回,读之味同嚼蜡,难以吞咽。其中最让人不忍卒读的就是开篇第二回,连脂砚斋他老先生都在回末批评道:“语言无味,令人不耐。古云惜墨如金,视此则视墨如土矣,似此则演至千回万回可也。”所批极是,水虫深有同感,每读至此便如同贾宝玉陪座旁听媳妇子们咵家常,一时倦怠欲睡;要么抛卷安然入梦境,要么快掀跳过看下回,总不知冷子兴、贾雨村所云为何,直到其他章回读过数十遍后,为求完璧,方捏着鼻子十分痛苦的将第二回检阅完全。
先看回目。目不赅文,文不对题,题不悦目。第二回记了两件事,一件是贾雨村再次淹蹇,困在扬州教授林黛玉;另一件是冷子兴偶遇贾雨村,演说宁荣二府。而本回的回目为:贾夫人仙逝扬州城,冷子兴演说荣国府。贾夫人仙逝非主要内容,所用笔墨极少,只一笔带过,入题欠妥。贾夫人与冷子兴角色地位不对等,又无什么瓜葛,互作对文主体也不相配。本回回目宜改作:贾时飞滞教林公馆,冷子兴演说荣国府。
再来看回文。此回情节拖沓冗长,语言啰嗦无趣,除贾雨村闲逛智通寺一节还算精彩外,其余乏善可陈。尤其是贾雨村、冷子兴两个酒醉佬八卦宁荣二府的闲话,更是懒婆娘的裹脚。冷子兴把人家宁荣二府的祖宗八辈都翻焦了,又把贾宝玉等玉字辈兄弟伙的咀了个遍;贾雨村则把历史上有的没的、真的假的、死的活的、好的坏的、正的邪的、男的女的也刨出来一大堆。啰啰嗦嗦、累累赘赘,叫读者一时难以搞明白谁是谁、哪跟哪。头疼!
演说宁荣二府一节对全书来说可有可无,盖作者担心读者拎不清两府复杂的人物事情关系,意欲让看官在林黛玉进荣府前对其有个大致了解,特意编排了这么个情节。其实这里只需对贾家的发迹史及宁荣二公等始祖作个简要交待即可,没有必要在读者还没接触到这些人之前就把他们祖祖辈辈、上上下下、里里外外、男男女女、长长短短、是是非非一口气全嚼碎吐出来,对阅读理解文中的人事并没有多大帮助,反而让人摸不着头绪,一头雾水。不如于后文中分别在人物出场时作以特别介绍,简洁灵活,自然明白。
两个大男人借着酒劲闲话东家长西家短、张三是李四非,外人读着看着都觉得尴尬,不知贾、冷二兄脸上怎么样,鬼曹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。对男人八卦家长里短这样的事,鬼曹应是既没吃过猪肉,也没见过猪跑,毫无生活体验,所以写着写着就跑了调,变了味,硬生生扯出个什么正邪二赋来,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腐乳味。好在他十分狡猾,腐乳臭气全赖糊在贾雨村这个酸儒身上。
假如鬼曹不犯猪,换两个婆娘来嚼,根本不用赔上这么些好吃好喝的来佐味,只需一碟瓜子,再用横云断岭法这么一搅,嗑来一定又有趣又有味。鬼曹纵有经天纬地的雄才伟略,却于这小买卖上没算过账来,既赔了洒菜,又败了意趣。
听说贾家出了异事
第二回是过渡之文,为林黛玉进荣府铺路搭桥,是全书最不重要的一回。也许正因如此,鬼曹才最不用功,一次挥就再没有用心去仔细琢磨修改。所以从回目到回文,从构思到文采,从情节到文辞,都相对粗糙。
个别章回的败笔并不影响整部作品的伟大,正如贾宝玉项上挂的通灵宝玉,虽有微瑕,人们仍然皆谓奇世之珍。有诗为证:通灵宝玉天外来,五彩晶莹模样乖;只要人夸颜色好,有点赤瑕也无碍。
通灵宝玉